第78章 番外四
戚柒怔住,随后脸上的表情跟慢动作一般诧异，又起伏出一瞬的愤怒，最后她唇线收紧，只剩冷漠。
“哦。”戚柒看着父亲,平板出声。她站在门口,女主人送客的不欢迎姿态不要太明显。
“还有别的事儿吗？”
戚奕雄起身,却没有移步。他站在原地看着女儿，目光意味复杂。
“我知道你不高兴,我也知道你一直对——”
“既然知道,你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？”戚柒尖锐打断他的话，她牵了下唇角，“不会是想我恭喜你吧？”
“哦对,当初你结婚时我也没道喜，要不今天一起补上？”
戚奕雄：“……”
戚奕雄依然看着女儿，他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。有那么一瞬间戚柒以为他要朝自己发火,但他没有,只是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。
“戚柒。”戚奕雄出声唤女儿,“我和你胡阿姨已经结婚六七年了，到现在才有孩子。”
戚柒古怪挑了下眉,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。
所以呢？
他想表达什么意思？
快五十的人了，不能生了也很正常吧。
之前她老调侃荀勋“老来得子”,但她老爹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老来得子啊。
“那为什么呢？”戚柒反问,“是想让别人看见您有个比外孙还小的儿子么？”
您扬唇笑得讽刺,“您可真‘了不起’啊。”
戚奕雄唇线拉紧,太阳□□眼可见地往外鼓了鼓。
“当初我和你胡阿姨结婚的时候就说好了，要等到你嫁人，生了孩子稳定下来，我们再考虑要孩子。”
戚柒“呵”出一声：“所以呢？你再婚六七年才能生孩子怪我咯？”
她不等父亲说话，又继续道：“等我‘生了孩子稳定下来’，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们了？？”
戚柒的声音逐渐拔高，她听见房门口有脚步声，应该是家里的佣人听见动静赶过来了——但又不敢进门。
“你既然等我嫁人生孩子能等六七年，那当初我妈去世不到一年，你怎么就等不及了呢！”戚柒尖锐问。
她嘴巴本来就厉害，以前经常三两句噎得荀勋说不出话来，现在俩人感情好了，她很多时候还没开口，男人就哄得她无处可怼……
今天倒好哈。
戚柒的火直往脑门子行窜，嘴炮技能被唤醒，索性来个不吐不快。
“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么？现在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？当初可没人逼你那么着急再结婚，哦你再婚没孩子敢情还是为我牺牲了？？”
“你恶不恶心！”
“戚柒！”戚奕雄高声打断女儿，看起来忍耐也到极限了，“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！”
“我们一知道这个消息就来告诉你——”
“你不该来告诉我。”戚柒冷冷道，“你应该想办法做个亲子鉴定。”
她瞥父亲一眼，嘲讽道：“查一查你的老来子是不是亲生的。”
戚奕雄终于绷不住了，整张脸都涨出愠怒的青紫色。他伸出一根指头指向戚柒，“我警告你——”
“警告什么？”门突然被推开，一道磁音抢先淡淡问。
下班回家的荀勋走进来。他一进来，室内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淡了许多——他身上的气势太强，足以压倒一切。
荀勋长眼瞟了一眼对面脸色铁青的老丈人，又侧眸看唇瓣抿成一条线的小娇妻。
“您有事？”
他的询问是冷淡甚至客气的，但不难听出含义并不友好——甚至带着点诘责的意味。
戚奕雄和高大的女婿对视了几秒，只摇摇头，又看向旁边的女儿。
“戚柒，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，等你冷静一下我们再说吧。”
戚柒置若罔闻，没回答，也没看父亲。
戚奕雄大步走到门口，又回头。
“明天你要是有空的话，回家一趟吧。”
戚柒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。
戚奕雄重新转身，刚迈步，又被荀勋叫住了。
“我希望——”荀勋踱步到他面前。
不管是他慢条斯理走步的样子，还是他微微虚眼睨看时，都给别人很大的压迫感。
“在这栋房子里，不要有人跟我的太太说‘我警告你’这样的话。”
戚奕雄的表情起伏了一瞬，他深深看荀勋，又看了眼他身后背对着自己的戚柒，转身走了。
荀勋关好门，转身看见老婆依然没动弹。
光看她纤瘦的背影，他都能看出一种气鼓鼓的意味。
荀勋走过去站到戚柒跟前，欲言又止——又怕被迁怒，又想安慰她。
“刚才我都听见了。”
戚柒偏头看了男人一眼。
荀勋抿唇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想笑。
“夫人果然厉害。”
句句见血，字字戳心。
——连“不是亲生的”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。
戚柒抬手掐了下男人结实的胳膊，噘嘴嘟哝了一句“讨厌”。
荀勋见自己没有被迁怒，明显松了一口气。他摸了摸戚柒的脑袋顶，给她顺毛。
“带你去吃火锅好不好？”
平时听到这样的话戚柒早跳起来了，可今天她依然耸拉着嘴角，摇了摇头。
“我爸特意跑过来，跟我说我有了个比六六和一一还小的弟弟。”
她撇嘴，“你说他什么意思吗！”
荀勋垂睫睨她，知道她现在并不只是要转移注意力调整情绪，而是真的想谈谈这件事情。
他也有点燥郁。他平时都不会惹戚柒不开心的，现在老婆居然让老丈人气成这样……
早知道刚才就拦下戚奕雄，跟他好好“谈一谈”了。
荀勋很轻地叹了口气，揽住戚柒的肩膀。
“戚柒，你在为你妈妈打抱不平。”
戚柒抬眸看他，似乎并没有因为被老公戳中心事而讶异。
她慢慢垂下鸦羽长睫，“我一直以为，我父母感情很好的。”
戚柒的父母严格算也不是自由恋爱，但俩人是有感情基础的。记忆中，他们的感情是很好的。
她很小就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家，结婚可以无关乎情爱。但她的爸妈，绝不是这个样子。
爸爸不想她知道的那些叔叔伯伯整天不回家，也不会带别的女人参加宴会——他的身边只有妈妈。
和戚柒一样，妈妈当年生戚柒似乎也很不容易，他们结婚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孩子。即便如此，即便戚柒生下来后妈妈身体受损不可能再怀孕，即便当时有人把别的女人往跟前送，爸爸都没有动摇过。
妈妈就更纯粹了。戚柒以前的那种浪漫心性少女情怀，还有死活不联姻的坚决，基本全是老妈给她灌输的。
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家跟别人家不一样。
可妈妈病逝不到一年，戚奕雄颇为高调地迎娶比自己小十好几岁的第二任妻子，这简直颠覆了戚柒一直以来的信念。
她刚才愤怒的点不是那个没出生的孩子——她只是依然无法接受命妈妈去世不到一年爸爸就再娶的事实。
“你说，”戚柒趴在荀勋怀里，声音低低的，“我爸是不是根本……就不爱我妈妈？”
这是她最大的困惑。
可这样的问题她没法问任何人，更不愿意当面去问父亲。
“他要是爱她，怎么可能我妈才去世一年，他就娶别的女人。”戚柒声音低下去，“他也不爱我。”
“他明知道妈妈去世我有多难过，明知道他那么做我会很伤心，可他还是做了……”
荀勋没有吭声，安静听她说话，胳膊用力抱紧她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他缓声开口：“戚柒。”
“我不很了解你的父亲，但我想，他是爱你和你妈妈的。”
荀勋不了解岳父戚奕雄，但他跟戚总很熟。
而是同为这个圈子里的男人，他自然能揣测到戚奕雄的想法。
“但你妈妈后来不在了，他不可能停在原地。”
戚柒从荀勋怀里直起身来，难以置信地看男人，“你在帮他说话？”
她又开始炸毛了，“‘什么叫不可能停在原地’？你的意思是他应该再娶了？我妈去世不到一年他领别的女人回家，你觉得这很正常对吗！”
荀勋赶紧摇头，“不是。”
他舔了下唇边，看起来很懊恼踩到她雷区，也十分后悔跟戚柒展开这个话题。
“我不是说他这样做对，而是——”男人顿了下，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。
有些事情，他并不想要她明白。
“戚柒，我相信你父亲是爱你妈妈和你的。你妈妈在的时候，他会把所有的情感都放在你们身上，但这并不代表你妈妈不在了他依然会这样。”
戚柒怔怔看着男人，似是不解。
荀勋顿了下，“这么说，你父母只有你这一个女儿，你妈妈在世的时候，你爸爸对这样的结果完全接受。但后来你妈妈不在了，如果这时候出现另外一个女人，可以对他的商业版图有助力，也可以为他生一个继承人，你觉得他会怎么做？”
他轻叹出口气，一只手摸了摸女人的小脸，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？”
戚柒低垂眼眸，过了好一会热，她很轻地点了点头。
“说白了，他只是没有那么爱我妈妈。他们有感情，但这份感情在他心里并不是最重要的。”
她仰脸看他，没有释然，反而更难过了。
“他不会守着这份感情一个人过下半辈子，甚至不会因为这个，放弃自己的利益……”
荀勋睨着戚柒皱起来的小鼻尖，很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对于有些人来说，爱情和感情，从来不是第一位的。”
说完这话他突然觉得好残忍。
他了解他的小太太，她情感丰富，热情又敏感，不管是爱和憎，都是用力的分明的——他爱她这些特质。
但让这样的人接受人间真实，真的有点残忍……
戚柒垂眸，睫毛轻轻几下，重新抬眼。
“那你呢？”
她突然问荀勋：“我们的感情对你来说，是第一位的吗？”
荀勋眉心微动，很快又镇定。
“你觉得呢？”
他平静反问，语气里却又为她有这样的质疑而不满委屈。
“你觉得，我是什么样的人？”
戚柒杏眸澄净，定定看了男人几秒，身子突然前倾抱上他。
“我知道的。”她两条胳膊小蛇般缠上男人后背，轻声又笃定，“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男人。”
她不需要再拿什么“求生欲测试”检验他了。
他的行为和态度，早已说明一切。
荀勋环住她腰肢，直接把人抱到床边，放在自己腿上。
“戚柒。”他低低唤她，声线揉了沙一般。
“如果你不是我的第一位，早在五年前，我就放弃了。”
如果不是因为爱他，他们五年前结婚时彼此误会，互相伤害时他就可以放手了。
终究还是舍不得。
宁可留在她身边相爱相杀，也绝不愿意让她的目光投向别人。
“那你呢？”
荀勋一手捏上戚柒下巴，拇指在她精致细腻的脸上打转。
“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复婚，你是不是真的会接受言熙，和他在一起？”
他远没有她那么自信。
她笃定他最爱她离不开她，他却没有相同的信心。
他们之间，没有安全感的其实是他。
戚柒一脸无语地看着男人。
言熙这个名字她甚至都觉得有点陌生了，他居然还能醋得起来？
孩子给他生了，怎么还问这种蠢问题？
一个女人要不是很爱很爱自己的丈夫，怎么可能愿意给他生孩子。
“是啊！”戚柒没好气道。
“要是那时候我真跟你离了，我就打算拿着你一半的身家去泡小鲜肉！”
她戳了戳他的胸口，“现在也是！你要是对我不好，我就拿着你一半财产，再带走六六和一一，给他们找个新爸爸！”
荀勋：“！”
荀勋啪地就拍了人家一巴掌。
“你敢！”
戚柒细声嗓子“啊”了一声，两手向后无助，脸瞬间就红了。
男人欺身而下，将她整个人都压住。
“戚柒，你想都不要想。”
他报复般咬她耳朵，“我就算死了，也是你老公！”
第二天戚奕雄又给戚柒发了消息，让她有时间过来一趟。
“你先不要去。”荀勋跟老婆说，“等我出差回来和你一起去。”
戚柒想了想，摇摇头，“不用了，你专心工作吧。”
——她还不信了。她回个自己的娘家，别人还能把她怎么了。
荀勋看起来还是不太放心，但依然听老婆的话乖乖出差去了。
戚柒中午哄睡两个孩子，叫司机备好车，直奔戚家庭院。
戚家的企业是在欧洲发家的。戚柒结婚时跟荀勋搬到了国内，戚奕雄进军大陆市场，带着妻子回国安家，可惜没多久戚柒妈妈就病危了。
妻子去世后戚奕雄就从原来的宅子里搬了出来。现在这间临水庭院，是他再婚时重置的产业。
这样也好。戚柒一直这么觉得。
至少她不要在一间处处都是妈妈的大房子里，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取代她的地位……
戚奕雄的续弦大名胡蝶，人如其名，不管是长相和打扮都像只花枝招展的蝴蝶。
戚柒和她没见过几面，更没好好说过话。直到戚柒今天才后知后觉发现，这只胡蝶，其实只比自己大七岁——和荀勋是同龄的！
意识到这点之后，她就更无法直视他们了。
胡蝶倒一直对戚柒很客气。但戚柒看着她明显鼓出来的小腹，没有缘由地浑身不舒服。
戚奕雄站在两个中间，缓声开口：“有些事情本来没必要现在就说，但现在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——”
“直说吧。”戚柒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开场白。
戚奕雄很不愉悦地顿了一下，随后从沙发上的包中翻出一份又一份文件。
“戚柒，这是你外公当年走时留下的遗嘱。他的珠宝品牌交给了你舅舅，但你和你妈妈都持有企业股份。其余的财产除了分给你妈妈和舅舅外，也有一部分直接留给了你。”
戚奕雄递过遗嘱复印件，“你妈妈的那一份，现在当然也要交给你。”
戚柒接过那份挺厚的文件，一目十行地浏览上面密密麻麻的法文。
读着读着她有点诧异地挑了下眉。
她知道外公那边是富有的，但没想到老派的华人家底居然也挺厚。光看她从外公和妈妈这里继承到的股份，现金还有房地产，就算她不是荀太太戚千亿，那也是名副其实的百亿千金啊。
更难的是，她外公还留给她好几件家传的珠宝首饰——每一件拿出来都是可以放到博物馆展览的那种，其价值难以估量……
“这些东西目前还在巴黎，你想要的话可以立刻运过来，再找个律师做公证。”戚奕雄说。
戚柒合上遗嘱，抬眼重新看向父亲。
“爸爸这边，你也是知道的。”他垂下眼睫轻声，又从身后翻出两份文件递给两个女人，“你们看看吧。”
戚柒接过来——这份文件，要比刚才外公的遗嘱薄不少。
她草草翻了一遍，没有吭声。
说老实话，她爸这样的分法，并没有亏待她。
她和那位还没有出生的继承人所能继承的资产，几乎是对半劈的——甚至还略微偏向她一点……
另外一边看完，明显没有她这么淡定了。
“戚柒。”胡蝶突然出声。
她说话时总是轻声慢语的，透着跟她年龄不符的成熟，或者说精明。
“今天你爸爸叫你过来，把这些摊开来说，无非也是为了我们好。”她摸了摸自己鼓出来的肚子，“如果到时候我们要因为这些问题闹不愉快，对你爸爸，对戚家都不好。”
戚柒没说话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“戚柒，你和荀先生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，荀氏也待你不薄。现在你儿女双全，接下来的福气是享也享不尽了。”
戚柒依然没吭声——她有预感，这只大蝴蝶，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。
“——你现在也当妈妈了。你知道养孩子有多不容易。从出生到长大要费心费钱的地方不少。”胡蝶抚着自己的肚子，“他不像你，我们也没有你那么好的福气，有荀先生和荀氏做后盾。”
她瞟了眼桌上的遗嘱，“你爸爸这样分，道理上来说当然是没问题的。但实际来看，我们这边会有不少困难……你外公那边的财产当然都是你的，我们无权，也不可能插手。只是你爸爸这边……”
戚柒斜了她一眼。
她还以为这位大蝴蝶有什么招数呢，搞了半天无非是卖惨加绑架。
她戚柒嫁得好，老公是首富——所以就要“体谅”你的苦难，主动放弃自己应得的权利？？
——当初又没人逼你嫁。
你肚子里的球不也是自己要揣的么？
戚柒理都没理他，直接转向父亲，有点咄咄逼人，“你怎么看？”
戚奕雄还没说话，胡蝶便继续，“戚柒你先别急啊，不要这样跟你爸爸说话。”
戚柒：“……”
“今天叫你过来，就是想跟你好好商量。你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，你就算嫁出去了也还是戚家人，所以我不是要从你那里抢什么，只是将来——”胡蝶又朝自己的肚子看。
“说白了，将来你这个小弟弟要是有困难，麻烦的还是你这个姐姐和荀先生是不是？”
“哦，不是。”戚柒立刻回答。
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胡蝶的肚子，“你想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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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。”戚柒看着父亲,平板出声。她站在门口,女主人送客的不欢迎姿态不要太明显。
“还有别的事儿吗？”
戚奕雄起身,却没有移步。他站在原地看着女儿，目光意味复杂。
“我知道你不高兴,我也知道你一直对——”
“既然知道,你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？”戚柒尖锐打断他的话，她牵了下唇角，“不会是想我恭喜你吧？”
“哦对,当初你结婚时我也没道喜，要不今天一起补上？”
戚奕雄：“……”
戚奕雄依然看着女儿，他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。有那么一瞬间戚柒以为他要朝自己发火,但他没有,只是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。
“戚柒。”戚奕雄出声唤女儿,“我和你胡阿姨已经结婚六七年了，到现在才有孩子。”
戚柒古怪挑了下眉,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。
所以呢？
他想表达什么意思？
快五十的人了，不能生了也很正常吧。
之前她老调侃荀勋“老来得子”,但她老爹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老来得子啊。
“那为什么呢？”戚柒反问,“是想让别人看见您有个比外孙还小的儿子么？”
您扬唇笑得讽刺,“您可真‘了不起’啊。”
戚奕雄唇线拉紧,太阳□□眼可见地往外鼓了鼓。
“当初我和你胡阿姨结婚的时候就说好了，要等到你嫁人，生了孩子稳定下来，我们再考虑要孩子。”
戚柒“呵”出一声：“所以呢？你再婚六七年才能生孩子怪我咯？”
她不等父亲说话，又继续道：“等我‘生了孩子稳定下来’，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们了？？”
戚柒的声音逐渐拔高，她听见房门口有脚步声，应该是家里的佣人听见动静赶过来了——但又不敢进门。
“你既然等我嫁人生孩子能等六七年，那当初我妈去世不到一年，你怎么就等不及了呢！”戚柒尖锐问。
她嘴巴本来就厉害，以前经常三两句噎得荀勋说不出话来，现在俩人感情好了，她很多时候还没开口，男人就哄得她无处可怼……
今天倒好哈。
戚柒的火直往脑门子行窜，嘴炮技能被唤醒，索性来个不吐不快。
“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么？现在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？当初可没人逼你那么着急再结婚，哦你再婚没孩子敢情还是为我牺牲了？？”
“你恶不恶心！”
“戚柒！”戚奕雄高声打断女儿，看起来忍耐也到极限了，“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！”
“我们一知道这个消息就来告诉你——”
“你不该来告诉我。”戚柒冷冷道，“你应该想办法做个亲子鉴定。”
她瞥父亲一眼，嘲讽道：“查一查你的老来子是不是亲生的。”
戚奕雄终于绷不住了，整张脸都涨出愠怒的青紫色。他伸出一根指头指向戚柒，“我警告你——”
“警告什么？”门突然被推开，一道磁音抢先淡淡问。
下班回家的荀勋走进来。他一进来，室内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淡了许多——他身上的气势太强，足以压倒一切。
荀勋长眼瞟了一眼对面脸色铁青的老丈人，又侧眸看唇瓣抿成一条线的小娇妻。
“您有事？”
他的询问是冷淡甚至客气的，但不难听出含义并不友好——甚至带着点诘责的意味。
戚奕雄和高大的女婿对视了几秒，只摇摇头，又看向旁边的女儿。
“戚柒，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，等你冷静一下我们再说吧。”
戚柒置若罔闻，没回答，也没看父亲。
戚奕雄大步走到门口，又回头。
“明天你要是有空的话，回家一趟吧。”
戚柒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。
戚奕雄重新转身，刚迈步，又被荀勋叫住了。
“我希望——”荀勋踱步到他面前。
不管是他慢条斯理走步的样子，还是他微微虚眼睨看时，都给别人很大的压迫感。
“在这栋房子里，不要有人跟我的太太说‘我警告你’这样的话。”
戚奕雄的表情起伏了一瞬，他深深看荀勋，又看了眼他身后背对着自己的戚柒，转身走了。
荀勋关好门，转身看见老婆依然没动弹。
光看她纤瘦的背影，他都能看出一种气鼓鼓的意味。
荀勋走过去站到戚柒跟前，欲言又止——又怕被迁怒，又想安慰她。
“刚才我都听见了。”
戚柒偏头看了男人一眼。
荀勋抿唇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想笑。
“夫人果然厉害。”
句句见血，字字戳心。
——连“不是亲生的”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。
戚柒抬手掐了下男人结实的胳膊，噘嘴嘟哝了一句“讨厌”。
荀勋见自己没有被迁怒，明显松了一口气。他摸了摸戚柒的脑袋顶，给她顺毛。
“带你去吃火锅好不好？”
平时听到这样的话戚柒早跳起来了，可今天她依然耸拉着嘴角，摇了摇头。
“我爸特意跑过来，跟我说我有了个比六六和一一还小的弟弟。”
她撇嘴，“你说他什么意思吗！”
荀勋垂睫睨她，知道她现在并不只是要转移注意力调整情绪，而是真的想谈谈这件事情。
他也有点燥郁。他平时都不会惹戚柒不开心的，现在老婆居然让老丈人气成这样……
早知道刚才就拦下戚奕雄，跟他好好“谈一谈”了。
荀勋很轻地叹了口气，揽住戚柒的肩膀。
“戚柒，你在为你妈妈打抱不平。”
戚柒抬眸看他，似乎并没有因为被老公戳中心事而讶异。
她慢慢垂下鸦羽长睫，“我一直以为，我父母感情很好的。”
戚柒的父母严格算也不是自由恋爱，但俩人是有感情基础的。记忆中，他们的感情是很好的。
她很小就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家，结婚可以无关乎情爱。但她的爸妈，绝不是这个样子。
爸爸不想她知道的那些叔叔伯伯整天不回家，也不会带别的女人参加宴会——他的身边只有妈妈。
和戚柒一样，妈妈当年生戚柒似乎也很不容易，他们结婚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孩子。即便如此，即便戚柒生下来后妈妈身体受损不可能再怀孕，即便当时有人把别的女人往跟前送，爸爸都没有动摇过。
妈妈就更纯粹了。戚柒以前的那种浪漫心性少女情怀，还有死活不联姻的坚决，基本全是老妈给她灌输的。
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家跟别人家不一样。
可妈妈病逝不到一年，戚奕雄颇为高调地迎娶比自己小十好几岁的第二任妻子，这简直颠覆了戚柒一直以来的信念。
她刚才愤怒的点不是那个没出生的孩子——她只是依然无法接受命妈妈去世不到一年爸爸就再娶的事实。
“你说，”戚柒趴在荀勋怀里，声音低低的，“我爸是不是根本……就不爱我妈妈？”
这是她最大的困惑。
可这样的问题她没法问任何人，更不愿意当面去问父亲。
“他要是爱她，怎么可能我妈才去世一年，他就娶别的女人。”戚柒声音低下去，“他也不爱我。”
“他明知道妈妈去世我有多难过，明知道他那么做我会很伤心，可他还是做了……”
荀勋没有吭声，安静听她说话，胳膊用力抱紧她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他缓声开口：“戚柒。”
“我不很了解你的父亲，但我想，他是爱你和你妈妈的。”
荀勋不了解岳父戚奕雄，但他跟戚总很熟。
而是同为这个圈子里的男人，他自然能揣测到戚奕雄的想法。
“但你妈妈后来不在了，他不可能停在原地。”
戚柒从荀勋怀里直起身来，难以置信地看男人，“你在帮他说话？”
她又开始炸毛了，“‘什么叫不可能停在原地’？你的意思是他应该再娶了？我妈去世不到一年他领别的女人回家，你觉得这很正常对吗！”
荀勋赶紧摇头，“不是。”
他舔了下唇边，看起来很懊恼踩到她雷区，也十分后悔跟戚柒展开这个话题。
“我不是说他这样做对，而是——”男人顿了下，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。
有些事情，他并不想要她明白。
“戚柒，我相信你父亲是爱你妈妈和你的。你妈妈在的时候，他会把所有的情感都放在你们身上，但这并不代表你妈妈不在了他依然会这样。”
戚柒怔怔看着男人，似是不解。
荀勋顿了下，“这么说，你父母只有你这一个女儿，你妈妈在世的时候，你爸爸对这样的结果完全接受。但后来你妈妈不在了，如果这时候出现另外一个女人，可以对他的商业版图有助力，也可以为他生一个继承人，你觉得他会怎么做？”
他轻叹出口气，一只手摸了摸女人的小脸，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？”
戚柒低垂眼眸，过了好一会热，她很轻地点了点头。
“说白了，他只是没有那么爱我妈妈。他们有感情，但这份感情在他心里并不是最重要的。”
她仰脸看他，没有释然，反而更难过了。
“他不会守着这份感情一个人过下半辈子，甚至不会因为这个，放弃自己的利益……”
荀勋睨着戚柒皱起来的小鼻尖，很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对于有些人来说，爱情和感情，从来不是第一位的。”
说完这话他突然觉得好残忍。
他了解他的小太太，她情感丰富，热情又敏感，不管是爱和憎，都是用力的分明的——他爱她这些特质。
但让这样的人接受人间真实，真的有点残忍……
戚柒垂眸，睫毛轻轻几下，重新抬眼。
“那你呢？”
她突然问荀勋：“我们的感情对你来说，是第一位的吗？”
荀勋眉心微动，很快又镇定。
“你觉得呢？”
他平静反问，语气里却又为她有这样的质疑而不满委屈。
“你觉得，我是什么样的人？”
戚柒杏眸澄净，定定看了男人几秒，身子突然前倾抱上他。
“我知道的。”她两条胳膊小蛇般缠上男人后背，轻声又笃定，“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男人。”
她不需要再拿什么“求生欲测试”检验他了。
他的行为和态度，早已说明一切。
荀勋环住她腰肢，直接把人抱到床边，放在自己腿上。
“戚柒。”他低低唤她，声线揉了沙一般。
“如果你不是我的第一位，早在五年前，我就放弃了。”
如果不是因为爱他，他们五年前结婚时彼此误会，互相伤害时他就可以放手了。
终究还是舍不得。
宁可留在她身边相爱相杀，也绝不愿意让她的目光投向别人。
“那你呢？”
荀勋一手捏上戚柒下巴，拇指在她精致细腻的脸上打转。
“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复婚，你是不是真的会接受言熙，和他在一起？”
他远没有她那么自信。
她笃定他最爱她离不开她，他却没有相同的信心。
他们之间，没有安全感的其实是他。
戚柒一脸无语地看着男人。
言熙这个名字她甚至都觉得有点陌生了，他居然还能醋得起来？
孩子给他生了，怎么还问这种蠢问题？
一个女人要不是很爱很爱自己的丈夫，怎么可能愿意给他生孩子。
“是啊！”戚柒没好气道。
“要是那时候我真跟你离了，我就打算拿着你一半的身家去泡小鲜肉！”
她戳了戳他的胸口，“现在也是！你要是对我不好，我就拿着你一半财产，再带走六六和一一，给他们找个新爸爸！”
荀勋：“！”
荀勋啪地就拍了人家一巴掌。
“你敢！”
戚柒细声嗓子“啊”了一声，两手向后无助，脸瞬间就红了。
男人欺身而下，将她整个人都压住。
“戚柒，你想都不要想。”
他报复般咬她耳朵，“我就算死了，也是你老公！”
第二天戚奕雄又给戚柒发了消息，让她有时间过来一趟。
“你先不要去。”荀勋跟老婆说，“等我出差回来和你一起去。”
戚柒想了想，摇摇头，“不用了，你专心工作吧。”
——她还不信了。她回个自己的娘家，别人还能把她怎么了。
荀勋看起来还是不太放心，但依然听老婆的话乖乖出差去了。
戚柒中午哄睡两个孩子，叫司机备好车，直奔戚家庭院。
戚家的企业是在欧洲发家的。戚柒结婚时跟荀勋搬到了国内，戚奕雄进军大陆市场，带着妻子回国安家，可惜没多久戚柒妈妈就病危了。
妻子去世后戚奕雄就从原来的宅子里搬了出来。现在这间临水庭院，是他再婚时重置的产业。
这样也好。戚柒一直这么觉得。
至少她不要在一间处处都是妈妈的大房子里，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取代她的地位……
戚奕雄的续弦大名胡蝶，人如其名，不管是长相和打扮都像只花枝招展的蝴蝶。
戚柒和她没见过几面，更没好好说过话。直到戚柒今天才后知后觉发现，这只胡蝶，其实只比自己大七岁——和荀勋是同龄的！
意识到这点之后，她就更无法直视他们了。
胡蝶倒一直对戚柒很客气。但戚柒看着她明显鼓出来的小腹，没有缘由地浑身不舒服。
戚奕雄站在两个中间，缓声开口：“有些事情本来没必要现在就说，但现在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——”
“直说吧。”戚柒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开场白。
戚奕雄很不愉悦地顿了一下，随后从沙发上的包中翻出一份又一份文件。
“戚柒，这是你外公当年走时留下的遗嘱。他的珠宝品牌交给了你舅舅，但你和你妈妈都持有企业股份。其余的财产除了分给你妈妈和舅舅外，也有一部分直接留给了你。”
戚奕雄递过遗嘱复印件，“你妈妈的那一份，现在当然也要交给你。”
戚柒接过那份挺厚的文件，一目十行地浏览上面密密麻麻的法文。
读着读着她有点诧异地挑了下眉。
她知道外公那边是富有的，但没想到老派的华人家底居然也挺厚。光看她从外公和妈妈这里继承到的股份，现金还有房地产，就算她不是荀太太戚千亿，那也是名副其实的百亿千金啊。
更难的是，她外公还留给她好几件家传的珠宝首饰——每一件拿出来都是可以放到博物馆展览的那种，其价值难以估量……
“这些东西目前还在巴黎，你想要的话可以立刻运过来，再找个律师做公证。”戚奕雄说。
戚柒合上遗嘱，抬眼重新看向父亲。
“爸爸这边，你也是知道的。”他垂下眼睫轻声，又从身后翻出两份文件递给两个女人，“你们看看吧。”
戚柒接过来——这份文件，要比刚才外公的遗嘱薄不少。
她草草翻了一遍，没有吭声。
说老实话，她爸这样的分法，并没有亏待她。
她和那位还没有出生的继承人所能继承的资产，几乎是对半劈的——甚至还略微偏向她一点……
另外一边看完，明显没有她这么淡定了。
“戚柒。”胡蝶突然出声。
她说话时总是轻声慢语的，透着跟她年龄不符的成熟，或者说精明。
“今天你爸爸叫你过来，把这些摊开来说，无非也是为了我们好。”她摸了摸自己鼓出来的肚子，“如果到时候我们要因为这些问题闹不愉快，对你爸爸，对戚家都不好。”
戚柒没说话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“戚柒，你和荀先生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，荀氏也待你不薄。现在你儿女双全，接下来的福气是享也享不尽了。”
戚柒依然没吭声——她有预感，这只大蝴蝶，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。
“——你现在也当妈妈了。你知道养孩子有多不容易。从出生到长大要费心费钱的地方不少。”胡蝶抚着自己的肚子，“他不像你，我们也没有你那么好的福气，有荀先生和荀氏做后盾。”
她瞟了眼桌上的遗嘱，“你爸爸这样分，道理上来说当然是没问题的。但实际来看，我们这边会有不少困难……你外公那边的财产当然都是你的，我们无权，也不可能插手。只是你爸爸这边……”
戚柒斜了她一眼。
她还以为这位大蝴蝶有什么招数呢，搞了半天无非是卖惨加绑架。
她戚柒嫁得好，老公是首富——所以就要“体谅”你的苦难，主动放弃自己应得的权利？？
——当初又没人逼你嫁。
你肚子里的球不也是自己要揣的么？
戚柒理都没理他，直接转向父亲，有点咄咄逼人，“你怎么看？”
戚奕雄还没说话，胡蝶便继续，“戚柒你先别急啊，不要这样跟你爸爸说话。”
戚柒：“……”
“今天叫你过来，就是想跟你好好商量。你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，你就算嫁出去了也还是戚家人，所以我不是要从你那里抢什么，只是将来——”胡蝶又朝自己的肚子看。
“说白了，将来你这个小弟弟要是有困难，麻烦的还是你这个姐姐和荀先生是不是？”
“哦，不是。”戚柒立刻回答。
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胡蝶的肚子，“你想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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